“爸,我买上票回家啦!”在春运抢票大战中险胜后,我第一时间向父母汇报“战况”,电话那头,父亲和我一样高兴,“那就好,赶得上回来吃年夜饭了,想吃点什么?爸去买来。”我不假思索地说:“老规矩,竹园寨的水豆腐酿!”
酿,其实就是丸子。在我的家乡——湖南省江华瑶族自治县,这种酿丸种类繁多,有辣椒酿、笋子酿、茄子酿、香菇酿等等,约定俗成通称“瑶家十八酿”。听父亲说,这些酿丸子最初的来历,并不单单是美食,而是一种极粗糙的饱腹食物,是当年瑶乡人民在饥荒之年想出来的“饿”办法。那时候田土少,粮食奇缺,吃肉是件非常奢侈的事情,但是瑶家人民热情好客,聪明贤惠的瑶家妇女便想尽办法,在四时果蔬中做尽文章,把大块肉剁成碎末加上葱蒜等佐料包进果蔬中混着吃,久而久之就发明了各色酿丸。而这“瑶家十八酿”中,水豆腐酿是最难做,也是最受欢迎的。逢年过节,水豆腐酿必定是被点菜的“头牌”。
姑妈是家族里最心灵手巧的人,她做水豆腐酿很有一套。祖父母在世的时候,家族里四世同堂十几口人一起过年,姑妈总会为我们做上这道拿手好菜。她说要想做好水豆腐酿,基础食材一定要选好,水豆腐一定要买竹园寨的仙岩“圣水”豆腐,这豆腐用岩洞里的“圣水”磨制上好的瑶山黄豆制成,放在手心如玉凝脂般细嫩顺滑。酿心最好选五层的五花肉剁碎再加上葱花、盐和适量生粉搅拌均匀。
酿制过程最为细致,水豆腐吹弹可破,一定要轻轻用手心捧起豆腐,用竹筷在细嫩的豆腐块中挫心,但不要把底部弄破,将馅料酿入其中,酿时要讲究饱满。在瑶家人看来,酿品和人品一样,一定要饱满实在,才能表达瑶家人满心满意的待客之道,但又要防止破损,影响酿品。
烹制时也不能怠慢,必须精心“伺候”,丸子入锅前要将热油摊平锅底,轻轻将豆腐酿放入,火候要适中,不急不猛,将豆腐酿两面煎至金黄色,再加水焖一会,出锅前撒上辣椒粉和小磨香油,最后整锅豆腐码平入盘,香气四溢,美味极了。我们几个小辈每次都趁大人忙活的时候偷吃,夹水豆腐酿显然也是一门技术活,我们根本没法掌握,所以每次偷吃后盘子里的“罪证”一片狼藉,姑妈看了也不生气,还笑着说“老鼠又来偷吃了哦,不要紧,今年煮了两大盘水豆腐酿,我要胀饱那些小老鼠的肚皮!”说罢,几个偷食的“小老鼠”都捂着嘴巴笑起来。
待所有佳肴都端上桌后,大家一起入席,父亲会先给祖父夹豆腐酿,只见父亲拿上筷子横成180度,轻轻夹住豆腐酿的“腰部”,再快速提起放入祖父的碗中,这一夹一提一放总共不过两秒钟,水豆腐酿完好无损。然后祖父就会招呼小辈们,“豆腐搭赖(趁热)吃最好吃,动筷子吧。”接着,大人们帮孩子们分好水豆腐酿,我们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,只记得那味道嫩滑爽口,入口即化到心里去了,美滋滋的。
现如今,无论走多远,无论食物多丰富,过年,总是想回家,和家人在一起,搭赖吃一口他们精心烹制的水豆腐酿,那就是我心中永远不变的年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