万历三十五年中进士的金世俊,官至工部侍郎。因故失官后,他长年隐居浙江义乌县家中。但他终究眷恋官场,因命儿子带上巨额钱财,到京城钻营打点,谋求东山再起。不料少爷进京后,花天酒地,银子花光,情急之下,写信回家说,朝中的浙籍同乡,分别送了重礼。
为了证明实有此事,他还开列礼单,编造出馈送各官的数字。其中有都察院陈乾阳、翰林院虞国镇、御史金兰等多人。他没有想到,这封信惹出了天大的祸端。
“东厂”是皇帝视为耳目的机构,在京城内外广置暗探,查访官民人等的非法行为。金少爷的家信,竟在京都西南方的良乡县被他们截获了。于是连同那张捏造出来的礼单,报进厂衙。
东厂身负查缉违法之责,本身却尽干非法勾当。厂官看到金少爷的家信,便故意泄露了礼单内容。各官虽然毫不知情,但却无法辩明。由于惧怕节外生枝,引来意外灾祸,因而纷纷找门路,托人情,用数以千计的银子,向厂官行贿,求得息事宁人。其中,虞国镇是通过给事中房之麒,向厂方馈送金珠的。这位虞翰林一向胆小怕事,接旨后吓得魂不附体,“惊悸而死”。房之麒被逮送刑部,拟罪充军。只有金世俊平安无事。
当时,贿赂公行,锦衣卫堂官吴孟明由此找到一条发财捷径。每当暗探查获外州县官员为谋求升官、调职,向朝中有关官员馈送重礼之后,吴孟明便让儿子向外面透露受贿内情,“沿门索贿,赂饱乃止”。
翰林院编修胡守恒很有文名,求他撰写墓志、寿序和其他文章的人很多。一次,有个知县请他代作一篇文章,表示愿送24两银子作为“润笔”。胡守恒还没答应,事情便被神通广大、无孔不入的锦衣卫暗探查了。吴孟明接报后,故技重施,派儿子去告诉胡翰林受贿的事已经被揭发,向他勒索纹银千两。
胡守恒虽然并未受贿,但深知锦衣卫一向胡作非为,刑讯厉害。他本人又饶有积蓄,为了脱祸消灾,只得照送一千两银子到吴家,才算逢凶化吉。
锦衣卫利用暗探密报、广开索贿之门的行为,使得“一时士大夫皆重足而立”!
最著名的例子,当属雍正初年过年的晚上,在京为官的王云锦和亲友们在家里赌牌。局终人散,发觉纸牌少了一张,遍寻不获。第二天早朝,皇帝突然问他:“夜间何以为欢?”王云锦为人忠厚,如实启奏。皇帝不禁笑了起来,表扬他“不欺暗室,真状元郎”!同时从衣袖中取出他昨晚丢失的纸牌,拿给他看——说明在王家玩牌的亲友中,有着皇帝布置的暗探。
雍正十年十一月,湖北巡抚王士俊擢升河东总督兼河南巡抚。赴任前,向保和殿大学士兼军机大臣的张廷玉辞行之际,张廷玉向他推荐了一名仆役供使唤。大学士荐举的人,王士俊不敢不用,而这精干的仆人,任劳任怨,听话得很。
王士俊到任后,承袭前任衣钵,曲解雍正提倡开垦荒地、发展农业生产的原意,严令各州县凭空垦荒,向上浮夸虚报成绩,同时勒令民间“捐输”,“借垦地之虚名,成累民之实害”,因此于雍正十三年十一月被召回京城。正在此时,那名“健仆”突然要求先行离去,并说追随王士俊数年,发现王氏并无“大咎”,而他本人有事要先走一步回京。原来,此人乃大内侍卫,通过大学士介绍,到王士俊身边执役以行监视之责。
王士俊入京,没有受到惩处,改署兵部侍郎,但他在河南罪行累累,御史舒赫德劾语“勒令州县虚报垦荒,苦累小民”,而皇帝派遣到他身边的密探,竟认为他“数年无大咎”,甚至替他说好话,其中道理,发人深思。本意为下情上达的渠道,终被扭曲变形。